作者為振興醫院公關組組長阿春婆婆血糖控制不佳入院治療,不同以往,這次是因為她一時手滑把衛教師幫她分好的一個月份藥盒打翻了,所有藥全散落,嚴重老花眼的她分不清藥物,也記不得該吃幾顆藥,蹲伏地上一顆一顆慢慢撿拾起來,不過有些已不知去向,她望著桌上撿拾起來的一堆藥,不知如何是好,想說先不吃了,等回診時請醫師重新開藥好了。這一等,就近十天時間沒有吃降血糖藥物,一量血糖數值直飆400多,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,醫師緊急請她住院。阿春婆婆看診、住院都獨自一人,從未有人陪伴,也沒有親朋好友來探視。每次住院時,當天下午才能辦理住院,她卻早早出現在醫院等候,身邊拖著一只小小行李箱,安靜地坐在候診處,一開始衛教師會跟她說:「阿嬤,你太早來了,要等到下午才能辦住院啦!」她低頭尷尬:「不要緊啦,反正我在家也沒代誌做,就早一點來等!」熟稔後,看到阿春婆婆就會請她進診間來等,她總掩嘴不好意思:「不用了啦,我坐在外面等就好了,歹勢啦!」挨不過衛教師好意,就會進去坐一會兒喝杯茶,等到有人進來,她就起身說要到外面走走,其實是不想打擾到別人。對於阿春婆婆家庭狀況,大家所知不多,只知八十多歲的她獨居,醫護人員都對她特別照顧,有時她要求開慢性處方箋,但醫師並沒有答應,主要是她血糖控制情況不理想,每個月回診可定期看看她的身體狀況,她住離醫院很近,加上低收入身份,看診並不會增加負擔,才要求她每個月都回診。大家都很關心她,但怎麼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,後來輾轉從她居住地的里長得知,阿春婆婆有一個養女,不過有什麼事卻都是里長出面幫忙。有次阿春婆婆住院,聯絡了她的養女,原來說好要來照顧的,卻始終沒有出現。阿春婆婆這次住院忘了帶枴杖,衛教師找了幾把讓她挑選,她最後選了一把合意的,其他看起來都太像老人家用的,她不喜歡,開她玩笑:「原來婆婆還是愛漂亮啊!」她羞郝地低頭抿嘴笑了。她說每次住院都會買報紙看,但這次住院發現視力愈來愈不行了,醫師也說她老花,報紙的字就算拿很近也看不清楚了,衛教師拿了放大鏡和老花眼鏡給她試用,如果合用就要送她,但怎麼試都不理想,她自嘲:「都看不清楚了,以後就少看一點好了!」她話匣子打開:「我現在眼睛都看不太清楚,每次要來看病,我就隨便抓著一個人的衣服,請他帶我到醫師的門診外面坐下來,不過就算我就坐在診間外面,醫師來了我也不知道,還要旁邊的人告訴我『你的醫師來啊!』真害!」問她會不會怕被別人推開,「不會啦大家都很好心幫助我這個老人家。」不過因為眼力愈來愈差,有次被按摩站視障朋友撞摔倒在地,痛到爬不起來,肋骨挫傷,按摩站負責人和撞倒婆婆的視障朋友滿口抱歉,表示一定會負責醫藥費,婆婆沒有說什麼,也沒有向他們索取任何賠償,但在婆婆看幾次診後,他們開始口氣不佳:「你到底還要看幾次診,這樣下去沒完沒了的,我們不可能一直這樣付下去,你乾脆說個數目好了!」婆婆並未提出任何要求,這樣任意的出口卻著實傷了她的心,「我…我…歹勢啦,啊嘸我麥擱去看病好啊,歹勢歹勢!」婆婆滿臉歉意,好像撞倒別人的是她。衛教師看不下去回嗆:「是你們撞倒婆婆的,還好意思這樣說,婆婆又沒有跟你們要求什麼,只是讓她把受傷的地方看好一點,這樣很過份嗎?如果你們再這樣對婆婆,我就把這事向醫院報告,到時可能就不是付醫藥費了事了!」住院幾天,問她吃的如何,「還可以啦!」笑笑對她說:「婆婆,醫院伙食很難吃吼!」她笑開了。「啊再難吃也要勉強自己吃啊,因為想要活下去,就要吃啊!」她把力量放在枴杖上,微駝著背,吃力地站了起來,不斷向大家道謝,「謝謝啦謝謝啦,大家都對我這麼好,真是歹勢,每次都麻煩大家,我先回去病房了!」說完後逕自走出診間,一個瘦弱的身影愈走愈遠!社工得知婆婆狀況後,向她住居地公所了解,得知她已是列管的低收入戶,婆婆的養女夫妻倆也都是肢障人士,不可能照顧她,公所想要提供送餐服務,婆婆拒絕了,甚至提議在住家內裝置緊急服務鈴,她同樣拒絕,也曾經安排她二度住進老人公寓,但因為環境不理想和不適應,婆婆還是決定獨居在她現在的住所。有人覺得婆婆固執,為什麼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,其實她害怕欠人家太多,她知道她根本還不起也無法還,她只想活得驕傲一點,就那麼小小一點而已,或許獨居是不方便的,也有些危險,或許大家會擔心,不過阿春婆婆卻有著無比的生命靭性,過多的關心與勉強要她接受大家自以為是的幫助,才是她無法承受的,她臨走前說的那句話一直迴盪在耳際,「啊再難吃也要勉強自己吃啊,因為想要活下去,就要吃啊!」有段時間不見阿春婆婆回診,衛教師有點擔心,打電話給里長,才知道阿春婆婆已經過世了,要入住新蓋好的安養機構當天,發現她坐在椅子上已斷氣多時,手上還握著那只小小的行李箱!______________【Yahoo論壇】係網友、專家的意見交流平台,文章僅反映作者意見,不代表Yahoo奇摩立場 >>> 投稿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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